君臣谜趣

一日，乾隆帝与众臣在养心殿议事已毕，特将和珅与刘墉留下，对两位肱股之臣道：“两位爱卿，近来国事繁忙，大家都很辛苦。与朕再玩玩文字游戏放松一下如何啊？”

和珅抢先应道：“奴才谢主隆恩！还是由主子出上联吗？”

乾隆拈须而笑：“玩而再玩亦成累。今日就换个题目吧。近来，朕每值读写，文字触目，便不觉浩兴天设神造之叹。汉字，何止象形会意之匠心，更兼穷理尽性之易趣啊！宋朝，有个叫谢石的，便能依字断事，可得闻乎？”

刘墉道：“其人其事，臣倒是略知一二。”

乾隆笑吟吟道：“且说来听听。”

刘墉呷了口茶，清清喉咙，便娓娓道来：“话说啊，那是靖康之变以后，高宗南渡，谢石也由开封来到了杭州。高宗对谢石的神机妙算早有耳闻，虽未必相信，但适逢家亡国破，半壁江山能否保住亦难预料。溺水求活，则不择稻草。于是他就微服出宫，来到谢石的测字摊前。高宗用脚在地上划了个‘一’字，要谢石来测。这‘一’字是个没办法拆的字，谢石看了却吃了一惊，说：‘一字书于地，地即土，土上加一为“王”，君非常人也！’高宗大为惊奇，又用手中拐杖写了个‘問’字。谢石说：‘此字左看是君，右看也是君，你不是一般的王公大臣，乃是万岁！’说罢伏首下跪。高宗这才深信不疑，后来，还封了谢石一个四品官职。吾皇圣明，不知臣之所奏是否。”

乾隆颔首道：“爱卿之所奏，朕亦有所闻。此事虽未必可信，然汉字之玄机四伏、包罗万象，却由此可见一斑啊！”

和珅起身道：“主子，奴才明白了。奴才猜，今日是测字之戏了。”

“非也。”乾隆摆摆手。

“测字高深，累。不过，你说‘猜’，却猜对了。今天，你们就陪朕玩玩猜谜语的游戏，确切说，是制谜。之前，朕已经准备好了三个字，分别写在一张纸上，现在就覆在你们面前的书案上。规矩呢是这样：你们任选一个字，就以该字赋诗一首，诗，也就是谜面了。你们制谜，由朕来猜；当然，朕也要写一首的。若你们写的朕觉得合理，朕写的你们能猜中，朕就赏你们莫卧儿国进贡的夜明珠一颗。既然是游戏嘛，诗大可以不必讲究，越有趣越好。现在就开始吧。”

刘墉放下茶碗，对和珅拱手道：“和大人先请！”

和珅也不推辞，整理一下衣冠，从三张纸里选了一张，端详了一会儿，忽然掩口胡卢而笑：“主子，可以‘一曲新腔唱打油’否？”

乾隆不知所以，笑曰：“可。”

和珅扭脸看看刘墉，依然是忍俊不禁，遂昂首踱了几步，朗声吟诵道：

一字写来像龟壳，缩着尾巴伸着脖。

有人笑它脖子丑，哪知脖子是罗锅。

和珅吟罢，忍住笑，望望刘墉背上的罗锅，拱手道：“请刘大人指教！”

而乾隆却笑得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待平静下来，他看看端然品茶的刘墉，说道：

“此诗虽然戏谑太过，但谜底还算是扣住了。游戏嘛，刘爱卿不必在意哟！。”

刘墉起身道：“臣不敢。臣佩服和大人玄机巧制。臣也选个字，正好借机效法，还请和大人指教。”

说着，便从剩下的两张纸里拿起一张，看了一眼，便低头吟诵起来：

一只乌龟太逞强，尾巴又伸头又昂。

说来此位真难找，只在珅兄身后藏。

吟罢，向和珅拱手：“请和大人指教。”又慢慢坐回座位。

和珅未料到刘墉能有如此回击，一时窘迫无措，满脸通红。

乾隆虽有准备，却还是笑得一时直不起腰来。过了一会儿，他才起身，边踱步边笑呵呵打趣道：“朕本以为两位爱卿乃治国之能臣，今天才晓得，你们更是打油之神人啊。哈哈，有意思！”

说着，把最后一张纸拿起，也不必看，负手续道：“朕现在来写这最后一个字，就也陪你们打油吧。你们谁猜中了，把谜底写在纸上，再覆于案上即可。”于是吟诵道：

若依刘墉往下看，若听和珅倒着瞧。

今天朕便下个旨，许留尾巴不许摇。

两位臣子闻罢肃然。写完谜底，便一起掸袖跪拜。

刘墉道：“吾皇寓深意于浅语，托饬戒以游戏，春风化雨，臣刘墉受教了！”

和珅道：“奴才谢主隆恩！奴才明白主子并非游戏，奴才诚惶诚恐，又岂敢觊觎主子的明珠之赏！”

“两位爱卿平身。”乾隆又回坐到龙椅上。

“君无戏言，戏亦非戏。纵然两位爱卿吟未成，猜未中，赏赐依旧是有的。况且，方才所戏之三字，其中有两字分而寻常，合则成鉴。鉴何？鉴前朝之倾覆也。两位爱卿可知？”

和珅与刘墉跪倒叩首再拜：“吾皇圣明！谨遵吾皇圣训！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个故事当然也是作者虚构，而问题是真实的：君臣吟诵的是哪三个字？

乾隆所说的合起来可以成为前朝倾覆之鉴的是哪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