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谜语)
谜语
关于年最初的记忆,还是在我约莫四五岁,那时候汽车并不多见,主要交通工具是自行车和两只脚,那时候的冬天会有鹅毛大雪,我们一家五口踩着晶莹松软的雪,在拜完年,从小村回县城的马路上,一不留神摔个仰马翻,留下一路欢声笑语,那时的脚步好小,回家的路好长。
母亲,还记得那个红登饱满的橘子吗,走在雪地里,当我怯生生的说出想吃,你短暂的犹豫后,仅仅给我买了一个,那橘子好红好甜啊,清甜的味道被我记忆了三十多年,那时刚刚搬到县城的我们并不宽裕,再我看来花钱买橘子应该一件相当奢侈的事情。
在我的记忆中,年是那一堆燃烧的柴火,火温热烈但不迫人,那火从三十晚燃烧到十五,不曾熄灭,客人们纷至沓来,主人迎来送往,报纸包着两斤红糖,或布袋里放一些鸡蛋,洋气点的送上两瓶罐头便是乡村人家的随手礼了,亲人们围坐火坑闲话家常,梁上悬着的腊肉数量宣告主人热情好客,那被烟熏得黑乎,滚腾的水壶唱着小曲,往火堆埋几个红薯,火钳上放几个年粑,不一会甜香溢满整间屋子,扑拍下烟灰,就可径直塞进嘴巴。巧手的舅娘最懂孩们心思,总会做些糖油饼子,打些麦芽糖或一些特别的零食给我们解馋。走亲访友,亲戚给上三两块压岁钱,对那时的我算得上一笔巨款,小心翼翼的揣进口袋,生怕被母亲看到拿了去,估摸着用它换几颗糖。
唯有大伯家我是不爱去的,坦白说我是惧怕去大伯家必经的那条高悬且精瘦的渡漕,渡漕好长啊,从这边山头一直绵延到那边山头,漕内水声涌动,铺置的水泥板宽不过一米,只将漕面遮去一半,水泥板连接之处并不密合,单边扶杆,走在上面往下看难免有摇摇欲坠的晕眩感,我又担心,它过于纤细的腰肢能否支撑五个人的重量,加之坊间流传的桥上轶事,更是徒增了我对过桥的恐惧,那是一段心惊肉跳的路程啊,也不止一次的惊扰过我的梦乡。我神奇的二姐却总能第一个到达对岸,她欢喜雀跃的脚步让桥身也为之震颤,过渡漕这件事我是对她有过怨怼的。
(曾经很多次我想写这条桥,它就像我孩童时期挥之不去的梦魇)
小时候,对联都是自家出品,写不好的就在别家求,父亲习得一笔好字,每到过年,写春联便成了父亲的必备节目,对联的内容都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饱含着对新一年的美好祈盼,求得一副好对联更是如获至宝,去到别家拜年,进门前,父亲必是先在门口将对联仔细的品评一番。
还有那一年,我念小学的时候,一向严肃的父亲在大年夜别出心裁的组织了场家庭才艺秀,上半场是脑筋急转弯,大姐胜出,下半场表演唱歌,我背了九九乘法表,唱了我们的祖国是花园,我还记得二姐唱的捉泥鳅,父亲唱的小草,其乐融融,这些都被收录了下来,遗憾的是,录音机时代早已远去,而这盘珍贵的磁带也不知所踪。
小时候的记忆太过深刻,以致于后来的度过的很多年,我都回忆不起它的样子,嫁作人妇后,感受了深圳空城寂寞年,也常常不能陪伴父母,年因此过得随意而潦草。
很多年来,我以为年就是那漫天飘舞的雪,是屋檐下的傲然屹立的冰,是此起彼伏的火树银花,是围坐在火堆前欢声笑语,是厨房里母亲忙碌的背影,是孩子们换上新衣内心掩饰不住的兴奋。
很多年后,当年已经不常常下雪,开着小汽车一天完成走亲访友,进口水果已经在小县城随处可买,全国禁令燃放烟花爆竹,母亲已经退居厨房二线,回复单身的我,终于明白,年就是那喧嚣过后,一家人团聚的安心,厨房忙碌的身影和回归宁静的慵懒。
2017.1.31(初四)
(2018年春节要去拍一个全家福,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愿天下父亲母亲身体安康,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