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京灯谜小史（下）
北平射虎社社长韩光奎(字少衡，又字少恒),辽宁同昌县人，长期寓居北京，其谜学深邃，古文根底极丰。笔者曾听已故沈阳谜家韦荣先先生谈及此事。他曾撰文《一封具有考证价值的信》,谈到韩少衡任北平射虎社社长一事。韦老逝世前，将自己所有的灯谜资料献给了沈阳沈河区文化局。北平射虎社的社员有：马步荪、马振彪、万赓年、孔剑秋、王砚荪、王逸庵、亢榕门、刘剑侯、刘春霖、关颖人、吴玉林、孙笃山、杜涵斋、宋敦甫、佟春霆、祁甘荼、易实甫、金子乾、宗子威、邵瑞彭、张汉文、陈淇、陈冕亚、张郁庭、张起南、张超南、林策六、高雨人、高步沄、高阆仙、夏仁虎、徐钟泉、俞赞侯、涂竹君、祥瑞年、顾震福、韩少衡、韩英麟、戚逢年、黎六禾、薛少卿、樊樊山等七十余人。
北平射虎社中北京籍谜家中较有声望地当推张郁庭，大兴人，谙通词章，兼好灯谜，为北平射虎社主要成员，后入隐秀社，又组建丁卯谜社。他学识渊博，家藏书颇丰，在家乡颇有名望，早年曾联系大兴几位谜人小规模的活动，后闻北平射虎社筹建，便一同入社，并积极活动于社中。竭力提倡北派谜。对谜学理论进行过研究，著有《谜格释略》、《廋词大成》、《谜家小传》、《滑稽谜话》。并与赵凤池合著《聊斋谜集》,这是一本专以《聊斋》篇目为谜底、谜面的灯谜集。曾担任过上海《文虎》半月刊的特约撰稿人。在北京谜界中与张起南并称为南北二张。
北平射虎社谜人之作，所猜谜底多是经、史、子、集等。今选其较为通达之作列下：
祖望子孙贤(菜肴名) 全家福
旧棉花胎(五言唐诗句一) 今人多不弹
草枯犹傍水，菜少不成畦(字一) 藩
十分道地(字一) 诗
(以上顾震福作)
松涛(《红楼梦》人物) 林如海
風月中人(字一) 蚨
东风不与周郎便(《聊斋》篇目二) 乔女 姐妹易嫁
(以上张起南作)
不知其三(《聊斋》篇目) 五通二则
兹(《西厢记》句一) 母亲你好多心
(以上薛少卿作)
元旦(《幼学琼林》句一) 是清明前一日
(戚逢年作)
微雨经旬(字一) 潭(洒十日)
(亢榕门作)
问郎花好侬颜好(春秋人名) 商容
(祥瑞年作)
霍霍之声(字一) 韶(刀口音)
(张郁庭作)
小霸王醉卧销金帐(汉文句一) 闰房周通
(樊樊山作)
隐秀社
北平射虎社解散后，关颖人、刘剑侯、高阆仙及顾震福、张郁庭等人，便着手重新组社，社名为隐秀社，取意刘勰《文心雕龙》之隐秀。据顾震福撰文记载：
隐秀社，即射虎社改组，成立于（民国）九年(1920年)二月。名本雕龙，隐秀篇,由高阆仙改定。地址迁入西长安街铁路协会(按：后迁西交民巷)。规则与北平射虎社略同。两年以来，开会二十次，油印谜集亦得二十余册。当第六次会后，已得谜三千余则，社中同人公推关君颖人、高君阆仙、刘君剑侯操选政，选出五百余条，印《隐秀谜选》一卷。卷中所选拙作约五十则，几占全篇十分之一。颖人为前序云：社友刘子剑侯癖于谜，尝语予吾国今日学术无一不远逊于昔，惟隐语一类，驾古人而之上，予骇异其说，然心疑未敢遽以为定谳也。既剑侯与诸同好结社春明(北京),名曰隐秀，逾半载，选印社稿请序于予，予受而读之，叹为得未曾有，领异翻新，缒幽凿险，洵足夺明远(鲍照)之席，而拔荆公(即王安石)之帜，以是知剑侯果不予欺也云云。则是编佳作可以想见。
《隐秀社谜选》的社员名录有社员五十多人：马步荪、万赓年、王士同、王世堉、齐肇之、王凤沄、孔剑秋、亢榕门、卢谔生、刘剑侯、孙笃山、孙重甫、关颖人、关卓然、祁甘荼、吴宝彝、李云程、李松颐、李裕增、李恒蕖、李嘉绩、李嘉淦、宋绍璟、宗子威、佟春霆、金子乾、林嵩堃、张汉文、张起南、张符乾、张郁庭、陈冕亚、侯雪农胡恩焕、俞赞侯、杨仲萱、杨逢辰、赵勖庵、徐恂、徐梦莲、徐培萱、高步沄、殷人盦、祥瑞年、龚熏琴、鲁敬业、颜藏用、魏鸿渐、薛少卿、戚逢年、邵瑞彭。
隐秀社谜作因其谜集未印成，只是在社友内部保存，北京较老的谜友，曾有幸相识，但不存。只有少数几位，谜作见北平射虎社谜集。
丁卯谜社
丁卯谜社，成立于民国十六年(1927年),由旅居北京的两广谜家黎六禾(国廉)、杜鹿笙、陈勉安、林策六等联合北京谜家李成伯和无锡谜家施杏初组建，是年为农历丁卯年，故名丁卯社。后来又邀请了北平射虎社的元老韩少衡、张郁庭、金子乾、张超南、顾震福等社，社员达四十余人。丁卯社的谜刊、谜作数量及活动次数、谜社存在之久，为北京所有谜社之冠。有关谜社活动情况，顾震福在《顾竹侯灯窗漫录》中 丁卯社一节有较详记载：
丁卯社……发起人为故都寓公之两粤人士，即顺德黎六禾，番禺林策六、杜鹿笙，桂林陈勉安、周公阜诸先生，而北平李成伯、荪仲昆季，无锡施杏初三君，亦力为襄赞，常年会费二元，月费五角。其初不过数人，嗣少衡、心朴、郁庭、子乾、蟹鲈及予相继加入，至壬癸之夏，会员已达三四十人之多。杏初南旋，心朴在闽，皆远寄邮简嘱人代表。油印成册，始只已揭晓者，后则于未猜破者皆由作者自宣，一并披露，篇幅较多。其每次按人分缮，如某君作少者一页，多者十数页积久拆订，各成一集，尤便观览。
每周必会，六禾、策六、鹿笙、公阜、郁庭、子乾轮流值社，社址即在值社者之寓所，为具晚餐，六禾于每轮中且愿多加一次，予及超南亦或择期自值，预先在上周社中声明，计从创始起，乞癸酉(1933年)春季，共开会约三百余次，成绩出至第七集，每集恒三四人谜作，共得谜语数万条，视射虎、隐秀两社共出谜集有过之无不及，其维持社务至七年之久弗衰。实六禾、公阜、心朴三君力也。
上述丁卯社活动年限只记到1933年，故有人认为丁卯社只存在七年。实际并不是这样。笔者于1984年，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获得丁卯社谜家高承溥(雨人)之孙高文辉所赠丁卯谜社十年纪念雅集照片一张，始知丁卯社于1937年因卢沟桥事变而停止活动。更为奇巧的是该照片中的孙经存先生，尚在市文化宫灯谜组活动，从孙老那里得知了当年丁卯社的一些情况。笔者曾撰文给高雄市谜学研究会，该会谜刊《高雄谜集》,发表了这张历史照片和拙文。现将拙文录于下(略有删节)：
北平丁卯社十年雅集照
此照片为北平丁卯谜社成立十周年时，十八位谜家之合影。照片系淡黄褐色，另有硬纸板托，宽11英寸，高8.5英寸，照片实宽8.5英寸，高6.5英寸。在照片的天头处横排隶字丁卯谜社十年纪念雅集丙子三月之吉 (即1936年三月，是年农历闰三月)。
照片主人系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高文辉君家传之物。笔者就职于该校，与高君交往甚笃。1984年暑期后，某日高持此照谓余：翟老师，您不是喜好研究灯谜吗？这张照片您准有用处。余观之如获珍宝。谓高：此照从何而来？高说：照片前排右起第四人，是我祖父，名雨人，听说还当过社长哪!余连连称谢，遂将此照藏于室。
彼时市文化宫灯谜组照例每周四下午常会，余将此照陈于室内，众人围观。座上马汝林先生乃京都世代谜家，当即指出照片中后排右起第三人为刘心朴先生。此时孙经存老先生亦至，观此照后，手指后排左起第三人说：那不是我吗!余闻言欣喜若狂。此照距今近五十年。孙老将照片中姓氏一一说明，余将其录于另纸。孙老好谜六十年，尤好象棋。是日孙老与予谈及当年丁卯社集会之情景：
我入社时仅21岁，就属我年轻啦!当时每周一次聚会，谜友轮流作东。我在谜社活动近两年，其他老人都是大学问，人家谈论起谜头头是道，有的我当时还听不懂，咱学问浅，跟人家学呗。每次聚会，把谜篦子分别挂于壁上，谜友纷纷相互猜射。那谜底多是四书五经、古文诗词之类。开始只是看着别人猜，有不明白的就问问，灯谜促我读了一些书，逐渐入门，后每猜射多中。
社内同仁交往甚密，轮着作东时，室内备有纸墨，殷实者另备茶点、应时小吃及旱烟。每次活动约三小时。若东道主好客挽留，则备小酌共进。
这张像片是七七事变前一年照的，那天活动完了，到西珠市口石头胡同南口一家照像馆合影。谁料第二年日寇侵华，谜社活动亦告停。
……
后来每次常会，余便请孙老讲当年丁卯社活动情形，孙老讲起谜来妙趣横生，对往事眷恋之情，喜于眉字。
那年元宵节社里活动完了，晚在菜市口烂缦胡同家门口挂谜。谜面是‘孤单’,系即物赠谜(按：此类谜只写谜题和即物赠，不写谜目，猜中者即奖谜底所猜之物)不多时，一位老人观此谜，思片刻，哑然失笑，欲去。我上前施礼，问老先生为何含笑而去。老人曰：此谜着实有趣，射中者当不取物，而博得一笑尔。制此谜可谓用心良苦。言罢方知老人亦是里手。惜年久忘其姓名。
当时在厅内的人问孙老，该谜谜底系何物。孙老说：瓜子一个!引得人们哄堂大笑。孙老又说，即物赠谜一定要在谜面内隐含数量，否则与一般物品谜雷同，不成其为即物赠谜了。
1986年孙老仙逝，恐系丁卯社最后一位名宿啦!
附：孙经存先生谜作：
无头案(七言唐诗句一) 某人面不知何处去
野史大观(外国影片名) 总统轶事
眼镜被盗(外国影片名) 蛇案
大宛献骥(国名一，卷帘格) 马来西亚
一览众山小(京剧剧目) 博望坡
宝玉低眉从父训(影片名) 垂帘听政
北京的谜社除上述三个较有影响之外，尚有群社，争嘤社、云龙雾豹社、谜界联欢会、秋影社等谜社，它们大都在20年代末至30年代末成立，其活动因无具体资料记载，无以详叙。
50年代初期，鼓楼、市文化宫都有灯谜作者活动，但没有具体的组织。1985年市职工灯谜协会在市文化宫成立，1988年东城灯谜协会在东城文化馆成立。石景山区古城有山花谜社，这是解放后唯一的民间灯谜组织。
附：北京籍谜家谜作选
下列谜题内容，对现在的猜谜群众来说，大多是很生疏的，这是由于时代不同的原因。从这些谜题我们可以看出，那时的谜家古典文学功底之丰厚，这些谜若在今天的猜谜场合展示，肯定会受到冷落而少有人问津。虽然谜目的范围大多是古籍古诗，但成谜手法都是我国传统灯谜正宗会意法。作为历史资料，对于当今灯谜研究者来说，无疑是具有参考价值的。
手拿着红绣鞋儿占鬼卦(《易经》句一) 视履考祥
精卫衔石填海(《诗经》句一) 秉心塞渊
说以合纵连横之术(《三字经》句二) 曰南北，曰西东
步亦步趋(字一) 赵(繁体字)（即：趙）
满园桃李驻红颜(蔬菜名) 春不老
夫妻同想意中苗(《聊斋志异》篇目三) 农人 农妇 念秧
(以上大兴刘玉才作)
强项令(《左传》句一) 敢不下拜
莽丈夫(水泊梁山人名) 武松
出水芙蓉(花名) 旱莲
绿叶成荫子满枝(花名) 无花果
八百载最长久(明代人名) 周祚永
(以上大兴折杏主人作)
十二时中惟缺酉(《四书》句一) 终日而获一禽
家室和平(《聊斋》篇目) 吕无病
老驼埋鼻(中草药名) 防风
桓侯使者(鸟名) 飞奴
磨刀霍霍向猪羊(鸟名) 姊归
(以上大兴王筱龄作)
春日迟迟(《四书》句一) 三人行
话到口边留半句(《四书》句一)) 不得尽其言
以文为戏(《四书》句一) 学而优
师出无名(古文句一) 先生不知何许人也
爱莲说(字一) 调
一隙之明(官名) 孔目
十二花神(《聊斋》目二) 王成 丐仙
共君今夜不须睡(《红楼梦》人名)) 惜春
独力难成(《红楼梦》人名) 赖大家的
不得到辽西(昆曲目) 惊梦
(以上大兴沈锡三作)
鼓(《四书》句一) 目无见也
恨天不与人方便(《书经》句一) 上帝弗顺
走马灯(《国语》句二) 明而动，晦而休
外孙(古文句一) 千金之子
(以上古燕赵煜寿作)
东官(《书经》句一) 君子居其室
东方未明(五言唐诗句一) 主人不相识
贺生子(《红楼梦》人名) 庆儿
望得眼穿(昆曲目) 十五贯
念日(菜名) 筍
(以上大兴傅作)
日出而作(《书经》句一) 惟时亮天功
一言难尽(水泊梁山人名) 安道全
帝诞(五字口语) 贵人语话迟
睡觉东窗日已红(古人名) 苏亮
有备无患(古人名) 虞防
(以上燕平马骅庭作)
病尉迟(《书经》句一) 其疾敬德
凤鸣岐山(明代人名) 周朝瑞
门外多长者车(《书经》)句一) 孺子其朋
(以上古燕赵紫飏作)
费无极(五言唐诗句一) 花落知多少
御道(《四书》句一) 惟君所行也
王熙凤(《聊斋》篇目) 巧娘
东道之不通(五言唐诗句一) 欲去问西家
(以上大兴倪瑞庭作)
桂(七言唐诗句一) 花有清香月有阴
自幼出继(《三字经》句二) 为人子，方少时
喜报连元(词牌名) 快活三
一封书到便兴师(昆曲目二) 寄柬 点将
六一居士集(古官职名) 修撰
二酉(用物) 竹鸡
(以上大兴傅泽亭作)
说起这些猜谜来，我曾经也是迷了一段时间，不过可惜的是，自己太笨，学识又不够，慢慢也就放下来了。如今看着这些前辈的文章，忆昔他们当日的风采，也是不禁扼腕好久。故分享与同好，以做附骥。
